“那……”茹娜迟疑开口,“那若是我表哥,一直都想不开,不来看你呢?”
“茹娜!”孟和在旁低声喝止茹娜,“阿古拉哥哥只是一时太过悲痛罢了,今天白天,他不是还来过么!”
漠漠见孟和出声斥责茹娜,弱声笑语:“你们两个不必如此,我俩之间的事情,就等着我们见面了,再自己解决。他若是一直不来看我,那就等我能走路了,自己去看他。茹娜,孟和,在这段时间里,你们都不要再去找他,这样只会让他更加气恼的。从明日起,你们要做的,就是不停的给我想法子,做些滋补的东西,让我吃了后,好尽早好起来……”
见漠漠如此说,茹娜与孟和不再提起阿古拉的事情,连声答应她的要求,现在最首要的事情,便是让她的身子尽快好起来。
漠漠说了这好一会儿的话,身体都已疲累不已,她努力强撑着,向孟和问去:“孟和,你回王庭已经这么多天了,那日松将军的病怎么样了……”
不等孟和应答,茹娜就神色动容的抢先嗔怪道:“你这人真是无药可救,就是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都还在牵挂别人!你就放心吧,在你们回来后的当天,王上便派多伦赞将军去军中了,后来,阿爸已送信回来,说身体已经好转了。”
漠漠松了一口气,然后,便又忧思无限的看向了孟和:“孟和,在我昏睡的这段时日里,你知不知道南朝怎么样了?不要因为我身体不好,便要刻意隐瞒我……”
孟和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茹娜,而后才向漠漠轻声叹道:“起先,的确是吃了几场败仗,不过听说后来,南朝太子极力向他的父皇举荐了一个叫刘宇的年轻将军……”
漠漠目光一滞,在口中呐呐念叨:“刘宇……刘宇……”
是师伯的长子,是自己没见过面的师兄……
“据说,那刘宇是南朝丞相刘子向的大儿子,一直驻守在北方边疆,兵法、谋略都不错,他被调往西边后,战局总算是得到了控制,还一点点的收复了几座丢失的城池,所以,你安心养伤便是,我早跟你说过的,这堂堂一个大国,怎会那么容易垮掉。”
漠漠勉强扯动了一下唇角,与茹娜、孟和又简短的说了两句话,便闭上了双眼,茹娜与孟和见她累了,便不再搅扰她,让她好好休息。
孟和的话,并没有让漠漠安心,相反,她愈加的悬心起来。
她在替刘子向悬心,虽她在丞相府时,没见过刘子向的那两个儿子,但早已将他们当成了亲人……
战场上凶险无比,师伯是不是牵挂的寝食难安?而且,他除了牵挂儿子,还要忧思国事……
师叔是不是也为了她的侄儿伤神?她被困在那个华丽的牢笼中,就算是再锦衣玉食,恐都比不上陪着师父,长眠于那枫林中……
还有李虔……
只希望战事早日平息,让他这一生,能清清静静的做个闲散的王族宗室,抱着他的琴,每日填词养花,便好……
…………
自那晚的谈话后,漠漠真的像她说的那般,努力的喝药,努力的吃饭,努力的睡觉,只盼着能早日下地走动,走入那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王帐中……
茹娜和孟和也都收起了那份伤痛、愧责,每日都是想尽法子逗她开心,变着花样儿给她做好吃的,好让她早日能好起来。
希都日谷见他的话起了作用,而且仅过了两日,他便觉得漠漠的脉息稳固了不少,真是欣慰不已。
这日晚间,他又照常去王帐为阿古拉请脉。
进帐后,帐中就只有阿古拉一人,在给他细细请过脉后,希都日谷皱眉沉吟道:“王上,这补血养血将有个不短的时日,在这段时日内,最好还是多休息,不要过劳、不要太过忧思才是,不然,万一其他病灶乘虚而入便麻烦了……”
阿古拉没有理会希都日谷的话,微微一迟疑后,沉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希都日谷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如实回道:“下午时,我刚去看过,脉息沉稳了不少,精神也好了不少。”
阿古拉原本微皱的眉间,缓缓松开了:“你回去吧。”
希都日谷的胡子动了动,迟疑着退出了王帐。
阿古拉坐在王塌上,怔怔的盯着桌案旁的坐垫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继续忙政务……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
整整半个月过去了……
漠漠始终都未等到阿古拉的到来,她心中的思念,像是野草般在疯狂生长,直至占据了她心中的每个角落、每个缝隙,甚至,蔓延到了四肢的血脉里……
他难道,就那样的恨自己吗?真的一点都不思念自己吗?漠漠的心,在遭受着凌迟的折磨……
在这期间,阿古拉虽然没有来,但宝音每隔两三日便会来一次,还让人送了好多珍贵的补品来。她见阿古拉一直不来看漠漠,加上知道漠漠是因救孟和而受的伤,已经猜到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但她为人宽和,不愿勾起漠漠的伤心,便对此事只字不提,每次来坐坐,说上几句宽慰的话,便会离去。为此,漠漠对她的敬重又加深了许多。
这次的伤,真的重的让她暗暗抓狂。
当她能勉强将胳膊微微抬起时,已经是在受伤后,第二十天的时候了。
她近乎贪婪的盯着手腕上的那条细细的疤痕,那是阿古拉这一生,给她最深沉的爱,这世上还能有比这更贵重、更沉重的礼物吗?
自从能抬起手臂后,她时常不是看着手腕上的疤痕出神儿,就是捏着脖子上的狼牙坠儿发呆。茹娜和孟和均知道她的心思,在背地后里,不知暗暗为她叹息了多少次。
第一次施灵杀术后,几天的工夫儿,她便已能够自己调息疗伤,可这次,一直到了二十七八天后,她才能勉强提气。
她已经在房中整整躺了一个月,一个月都没见到阿古拉了。
草原已进入了深秋,一早一晚寒凉了许多,王庭外的草地,已经没有了绿衣,换上了一片的枯黄。
漠漠记着她之前与阿古拉的约定,可太妃去世后的第三个月早已过去了,婚事自然是作罢了……
漠漠每每想起这件事,便会苦笑流泪,现在连他的人影儿都见不到了,还谈什么婚事……
她最常想的,便是阿古拉的生辰快到了。他那时在那草甸子上说过,他希望她到时,能有个小冰块儿给他做寿礼……
孩子……
一想起孩子,漠漠便痛苦难捱!更让她一直惧怕的是,自受伤以来,她下身的血一直沥沥剌剌,不知吃了多少止血的药,都没有管用。
不止她为之忧虑,希都日谷也伤神不已,不知翻了多少的医书,都没寻到一个好法子。
煎熬了一个月,她终于能够自己提气了,这让她振奋不已,因为只要她能够聚力调息,便很快能起身了。
开始时,一提气,她的五脏六腑便会剧疼,使她虚汗淋漓。可她顾不上这些,硬是咬牙坚持,每天除了睡觉、吃饭、喝药,连与茹娜孟和说笑的工夫儿都没了。
她如此急于疗伤,除了是为了去见阿古拉,还有两件悬心之事。一便是她记挂着给博西达来报仇,以及那新成轩曾来王庭刺杀之事,这都不得不让她尽快将身子养好。至于第二件事,便是她想尽快回南朝一趟,这总是从孟和的口中听来的消息,实在是让她难以心安,她敢断定,孟和一定为了不让她忧思伤神,隐瞒了部分事实。
漠漠自从能够提气调息后,身体的确开始快速好转,可这速度,还是不能跟上次相比。希都日谷等人已经对此非常满意了,她自己却焦虑非常。
阿古拉自然也已从希都日谷的口中得知,漠漠身体大有好转之事,可他始终不肯去看望一眼,也从不跟查干、宝音提起关于漠漠的一个字。
漠漠能坐起身来时,已经是一个半月后的事情了。从那日起,她便开始盘膝运功,再又过了三日后,她才能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在毡帐中多少走两步。
她已经整整五十八天没见过阿古拉了,再差两天就正好满两个月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样煎熬过来的。两个月的时间,她对他的爱,一点都没有减退,反而愈加的深沉。他两个月都未来看一眼,她却一点都不怪他,因为她知道,这次的事情,错误都在她这边,是她伤的他太深了!
她的双腿还是软的、颤的,走上没几步,就会一身一身的冒虚汗,可她管不了这些了,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去找他,要找他说对不起!
因怕茹娜与孟和拦着,又怕他们担心,漠漠找了个理由,在傍晚时,将他们支开了,然后便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了一套衣服,往帐外走去。
仅是梳洗、换衣服这样的小事儿,都弄的她喘息不平,心脏跳的慌乱成了一团,她在走到帐口时,不得不停下来,静心调息了两口后,才抬手向帐帘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