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问一下王上,对新娶的其其格侧妃可还满意?毕竟,你们这桩婚事,是我牵的线,所以总是悬心的很。”托雅太妃关切的问道。
漠漠闻言,面巾下下唇轻咬,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上次托雅太妃来替二人说亲时,就是现在这副表情。
尼丝在旁,眼角的余光若有似无的扫了漠漠那已捏的骨节泛白的手一眼,随即便又将目光投到了自己身前的地上。
阿古拉的嘴角泛起丝丝笑意,毫不迟疑的轻声回道:“母妃的眼光自然是不错的,其其格很合孤的心意,桌上的这盘奶酥,便是她方才刚刚送过来的,孤吃了几块,很好吃。说起此事,孤还得好好谢谢母妃才是。”
托雅太妃的脸上露出放心的笑容:“听王上如此说,我就放心了,那孩子性子有些爽直,不像漠漠这般柔和,我总担心她会不讨王上你的欢心呢。”
漠漠眉间轻蹙,她心里觉得十分的别扭,她不知道太妃的话中包含着几层含义,是说自己的性子狡诈,还是霸占了王上?
从小时候来到王庭后,她便时常跟孟和到太妃的大帐中玩儿,一直觉得太妃娴静、优雅,待她又亲善,可是,自从阿古拉继位后,她也不知怎么,就觉得太妃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种感觉,就是从太妃为阿古拉和其其格做媒那日起生出的,她不知道是自己对太妃有了偏见,还是一直对太妃不够了解。可是,太妃毕竟是孟和的母妃,她十分不愿把其往坏处想,宁愿相信是她自己对其产生了不该有的偏见……
阿古拉听到托雅太妃的话,用余光扫了漠漠一眼,淡然自若的冲太妃说道:“母妃多虑了,孤真的对其其格很满意。”
“那……”托雅太妃似有为难之意,“既然王上对她还算满意,为什么成亲都这么多天了,还不去她帐中歇息呢?”
漠漠心中咯噔一跳,捏紧的拳头开始发抖。
阿古拉目光微定,微微迟疑后,开口解释道:“其实,孤最近的确是……”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托雅太妃就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我知道,王上是因为政务太过繁忙了,别说是其其格了,就是大妃那里都极少去。可是,王上可千万别忘了,你肩上还有一项极其重要的责任呢,这王嗣之事,可是万万马虎不得。虽说王上成婚较晚,可如今已登王位,也已有了两位后妃,但膝下却还无一儿半女,你这怎能让母妃睡的安稳呢!”
阿古拉眉间微皱,就在他准备开口时,托雅太妃又转眸,将目光落到了一旁站着的漠漠身上:“漠漠,这段时间你一直待在王帐中,应该对咱们王族的规矩也懂了不少,你觉得,我说的这些话可还在理?听说,你们南朝皇帝的后宫中,有佳丽三千,相比之下,咱们王上这一大妃一侧妃,是不是太少了些?”
托雅太妃的“你们南朝”四个字,似是刺痛了阿古拉,他的眼眸一下子沉了下来。
而刺痛的漠漠的,却是另外四个字,那“佳丽三千”,是在暗指南朝皇帝荒淫无道吗?漠漠的双眼中,有光芒急速闪过。这个王庭中,若是其其格贬低自己的国家,自己就是拔剑杀了她,又如何?可是,如今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最好朋友的母亲,是自己闺蜜的婆婆!
问自己知道王族的规矩又是何意?是让自己劝说阿古拉,多宠幸些女子?尽早生些王子、公主出来吗?忽然间,漠漠意识到了一个极大的现实问题,阿古拉毕竟是北国的王上,他今日可以为了自己,冷落了其他女子,可将来呢?能一直这样下去吗?
即便自己能嫁给他,能为他生下子女,可自己的身份在这里,自己的子女能在这王族中立足吗?
漠漠觉得自己霎时间变的手脚冰凉,就连心也凉了下来。
她的眼中,露出了死灰之色。她从不知道,这托雅太妃的口才如此了得,那其其格的话仅是些莽撞之言,仅能让她生气而已,而这托雅太妃貌似平淡的三言两语,却戳中了她的要害。
阿古拉瞥眸看向漠漠,低沉的双眸中,忽然闪过了肃杀之意。
“母妃,”阿古拉的嘴角轻轻一勾,向正在盯着漠漠,等候她回答的托雅太妃看去,“今晚,孤本就有意到其其格那里去,如今听了母妃的一席话,更是让孤深觉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等孤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了,便去她那里吃晚饭。”
漠漠那低垂的眼睫毛,轻轻颤了颤,面巾上的脸上,挂起了些许苦笑。
托雅太妃将自己的目光,从漠漠的脸上收回,端和的冲阿古拉笑语:“这样就好了,王上应当国事、家事两不误才是么。不过,大妃毕竟是大妃,王上宠爱了其其格,也不能冷落了她才是,若是大妃能尽早为王上添上一儿半女,这才是我北国天大的幸事!”
“是,母妃说的极是。”
“那我便不打扰王上忙政务了。”托雅太妃说着,便准备起身,尼丝赶忙向前相扶。
漠漠垂眸颔首,一言不发。她只觉得浑身无力,连嘴都懒得张一张。
托雅太妃有意无意的扫了漠漠一眼,然后在尼丝的搀扶下,往王帐外走去。
阿古拉起身,见托雅太妃后脚出帐后,才大步向漠漠面前走去。
抓着她那冰冷、发颤的手,看着她那泫然欲泣的双眸,阿古拉心疼的将她拉入了自己怀中,连声安慰道:“你别把太妃的那些话放在心上,只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就好,任何人都左右不了我,包括太妃。”
漠漠无力的靠在阿古拉的怀里,张了张口,将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她觉得,似乎自己的那些私心,都将会害了阿古拉。作为一国之主,他生下来便注定要属于很多的女人,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属于他,而他连他自己的心都做不了主,因为他也不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整个北国的,属于全部北国子民的!
漠漠很想不管一切的只听他的话,不去管别人的闲言闲语,可是,自己是爱他的,既然爱他,便不能理所应当的信奉他的话,得去为他设身处地的着想……
“太妃她……”伏在阿古拉的怀里良久,漠漠才艰难开口,“她似是跟以前不一样了?总让我觉得怪怪的……”
阿古拉目光微沉,松开漠漠,歉疚的凝视着她的双眼,柔声说道:“本想今晚要去老地方,给你拉琴唱歌的,可是……”
漠漠的双眼愈加的黯淡,声音也变得低沉无比:“今晚,你要留在其其格那里……”
阿古拉拉着她的双手,无奈苦笑道:“不是我,是我们要去那里,我可不能只让自己去受罪,必须得拉上你一起。”
漠漠心中舒服了一些,嗔怪的斜了他一眼,皱眉问道:“可是,我们总不能白白在那里坐上一夜吧?再说了,我站在一旁,算是怎么回事儿?”
阿古拉拉着她,向王塌那边走去:“那就只好把这些公文都搬过去了,等拖到下半夜,咱们再回来。”
“我不明白?”漠漠坐回了自己的坐垫,皱眉向阿古拉询去,“我怎么觉得,你做这些事情,似是在给太妃看呢?她是孟和的母妃,你对她……”
阿古拉的目光,扫了桌案上的奶酥一眼,抬手阻住了漠漠,正色看向她说道:“说好的什么都不要问,你放心,我觉得事情差不多快完了,到时候,我再好好给你赔罪!”
漠漠的脸上,勉强的挂起一丝笑容。方才太妃的那些话,已在她的心里扎了根,让她那份本就存在的不安定,更加的泛滥起来。
其其格自从离开王帐后,便回去翻箱倒柜,仔仔细细的装扮了一番,兴奋无比的只盼望着夜幕早些降临。
漠漠心中别扭无比,却不得不跟着阿古拉向她帐中走去。
阿古拉命查干留守王帐,让杭盖带一班侍卫随护。
夏初,晚风温热了许多,漠漠垂眸跟在阿古拉的身旁,心中真是矛盾万分,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干脆信他这一个月,不跟去就是,一切等事情过去后再说,可是,他却坚持不肯,是自己不信他?还是他不信自己?
又或是,他太怕自己会心生误会,太怕失去自己……
因要去其其格的帐中用晚饭,所以阿古拉没吃饭,他想让人给漠漠准备,让她提前吃过了,再跟自己去,可漠漠却坚持没胃口不肯吃。
阿古拉心里明白,是托雅太妃白天的话,给漠漠造成了干扰,又加上今晚上的事情,她嘴上虽不说,心中定然是不痛快。
阿古拉知道,他现在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用,只想着尽快把事情了了,让一切安稳下来,到时便不会有任何问题阻挡在二人之间。
杭盖派人提前去知会了其其格,老远的,其其格便候在了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