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闲在旁笑答:“别听她说大话,我平时在练剑时,因她总是缠着要学,我实在是拗不过,便教了她一点点基本功。”
漠漠浅笑,伸手拉住了那小公主的手:“师妹还这么小,练剑太累了,那铁剑又实在是太沉……”
说着,她心中便是一沉。
她忆起了当年,阿古拉刚跟师父学习剑术时,师父便是给了他一柄铁剑,而自己那时用的却是木剑。自己当时,为此曾甚为不平,师父就解释说,因为自己年龄还小,力气太小,掌控力又不行,还是用木剑比较合适。
想起师父,漠漠心中,便是不由的一阵刺痛。
这时,只听李虔在旁说道:“你们能不能别总提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儿,都努力做个文文雅雅的女子不好么。方才,我回自己宫中去看了一眼,见我最喜欢的那两盆墨菊开的正好,便将它们搬来了,咱们这就来个赏菊品蟹可好?”
不等刘子闲与漠漠吭声,那星月小公主就在旁撇了撇嘴,正儿八经小大人似得说道:“赏菊先不说,这品蟹倒是可以。”
刘子闲与漠漠在旁,同时忍俊不禁。
笑罢,李虔便走到门口,让随自己一起来的太监,将那两盆开的正旺的墨菊,搬到了房中。
正是蟹肥时节,刘子闲让自己的小厨房,准备了几只大螃蟹与几样精致小菜,就在房中与三个孩子赏菊品蟹。
只见那两盆墨菊,每株上面都团着四五朵硕大、饱满的花盘,枝头上还有若干小小的花苞。那花朵成暗暗的红色,透着一股油亮,就是那绿色的叶片,也都厚实、深绿,可见照料之人是多么的上心。
漠漠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名贵、如此好看的菊花,在盛夏时,草原上也开满了各色的野菊花,可那些野菊花,花朵都十分的小。两者相较,墨菊透满了一种贵气、大气,而那些野菊花虽显得有些普通,却也是有着另一番清雅别致。
自己究竟是喜欢这墨菊多一些,还是喜欢那野菊花多一些,漠漠衡量不出。但是,她暗暗觉得,还是那些野菊花散落在那大草原上,自由自在的生长比较好,这两盆墨菊虽美,但上面一根残败的枝叶都没有,明显有人工修剪的痕迹。
“嗯,这两盆墨菊,的确比去年开的还要好,可见你是在上面花了不少心思。”刘子闲围着那两盆墨菊边细细打量,边冲儿子笑道。
漠漠在旁只是不语,不觉间,她的神思已飘回塞北,记起来小时候,与茹娜在草原上采花编花环的情景……
李虔听了母亲的话,一脸的得意之色:“那是自然,要知道,所有花草中,孩儿最喜欢的,便是这墨菊。我这两盆墨菊,可是万金难抵的。”
李虔的话,拉回了漠漠飘远的思绪。
原来,他最喜欢的花,是这墨菊……
“那你这几日不在宫中,都是谁在替你打理着?你也能放心?”刘子闲伸手轻轻触碰那绿绿的叶片,抬眸向儿子问去。
不等李虔答话,那星月公主已蹦了过来:“自然是静芜呗!我好几次去皇兄宫里找他,他都不在,我每次去时,都看到静芜在摆弄这两盆花。”
“倒是难为这孩子了,身子如今又沉……”刘子闲说着,又向那两盆墨菊细细欣赏去。
“她在这方面,的确极其的有天赋,难得的是,又十分的细心,孩儿一点拨,她便都能领会。我宫里的那些花草,现在大部分都是由她在侍弄。”李虔摇着纸扇,边赏花边笑道。
“那你也得让她多休息,可不能太过劳累。”刘子闲向儿子叮嘱道。
漠漠在旁听得有些迷茫,她正欲开口询问那“静芜”是何人,正巧有一班宫娥、太监,端着那热气腾腾的大螃蟹走进来了。
“师妹,你喜欢什么花?我亲自给你养上几盆,等花开好了,再送你。”李虔边同漠漠向餐桌走去,边柔声问道。
自己喜欢什么花?
漠漠脑中一片茫然:“我……什么都喜欢,盛夏时,草原上无名的野花遍地都是,我觉得都是极美的……”
“野花?”李虔皱眉,“要不这样吧,一会儿我带你去我那里看看,到时你再看看最喜欢什么,可能咱们这里的许多花,你都还没见过。”
漠漠一听要去他宫中,微笑着点了点头。
吃螃蟹是个极其精细繁杂的活儿,漠漠在塞北十年,根本就连一只螃蟹都没见过。可是,现在的她,面对着桌上的那几只大螃蟹,非但没有一丝新鲜、陌生感,相反倒是有一种熟悉、亲切感。
这份感觉,绝对不是来自民国时的自己,因为,自己的那份熟悉与亲切,不止是来自那诱人口水的大螃蟹,还有桌上的那些小巧的食蟹工具。
四人围坐在桌前,刘子闲催促漠漠趁热吃,漠漠微微一迟疑,伸手拿过了一个大螃蟹,放在了自己面前的盘中。
“虔儿,你快帮你……”刘子闲刚欲开口,却看着漠漠愣住了。
只见漠漠无比娴熟的摆弄着手里的那些工具,似是对食蟹非但不陌生,而且是十分的轻车熟路。
就是李虔,在旁亦看的怔住了,他仔细回想起了这几日的饭食。自己这几天,一日三餐都是跟漠漠同吃,她压根儿就没食过螃蟹。
“哎呀,这螃蟹虽好吃,但也太麻烦了,又是小钩子,又是小勺子的!”星月公主急的在旁嘟嘴抱怨。
漠漠向她身旁靠了靠,微笑道:“师妹莫急,我帮你把蟹肉都弄到碗中,然后你再吃。”
“嘻嘻,还是师姐疼我。”星月可爱的一双大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儿。
“师妹,塞北也有螃蟹吗?”李虔开口疑问道。
漠漠手中的动作一滞,抬头看了看李虔,随即又看向了刘子闲。
看着母子二人如出一辙的表情,漠漠微微浅笑道:“塞北没有螃蟹,只是,我小时候经常吃螃蟹,所以并不陌生。”
“小时候?你是说你在南朝的家乡?你还记得家乡在哪里吗?”李虔一阵追问。
漠漠双眸一沉,脸上挂起淡淡的笑,冲母子二人轻轻摇了摇头后,便又继续为小星月挖蟹肉。
李虔正欲再问,刘子闲冲他丢了个眼色,不许他再多言。
何止是母子二人心中有所惊疑,就是漠漠自己,心中亦是翻江倒海。
那份记忆,似是遥远的不能再遥远,可却是依旧清晰无比的,印刻在自己脑海中的一个小小角落里。
池塘、莲蓬、荷叶、螃蟹、虾子……
自然,还有那小桥流水……
席间,李虔对漠漠体贴有加,不住的逗她发笑,刘子闲在旁看着儿子那眉飞色舞的神情,心中有喜亦有忧。
吃罢螃蟹,赏罢菊花,李虔便提议要带漠漠去他宫里走走。
刘子闲却阻住了二人,她向自己的儿子皱眉说道:“你不可以带离歌在这宫中乱走,万一碰上你父皇怎么办?”
李虔看着母亲的神色,心中猛然一惊,一拍脑门儿:“真是该死!亏得母妃提醒,我可不想让师妹成为……”
漠漠也不知道当今圣上,究竟荒淫到了什么地步,难道真的见到稍有点姿色的,便不会放过吗?自己倒是极想到李虔生活的地方去看看,可又见母子二人皆谨慎无比,便不得不放下了那个念头。
自己可不想成为什么皇妃,像师叔这般,被关在这个华丽的牢笼中。更何况,那皇帝老儿如今已过花甲之年,自己才十九岁,给他做孙女都绰绰有余了。
如此想来,亏得李虔不是太子。如若他是太子,将来也要做皇帝,那自己不是还是要像师叔这般……
漠漠暗暗懊恼开了,自己脑袋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自己跟李虔只是才认识了几天而已。
她想着,便不禁心一沉,在民国时,自己也是跟石成轩才认识不久,便匆匆答允了他的追求……
不,这两人根本就没有可比性,自己将石成轩跟李虔放到一起,简直是对李虔的一种亵渎侮辱!
可是,前车之鉴,自己已废了一生,这一生,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心中虽是如此想,也如此不停的叮嘱自己,可每当李虔那柔和的笑脸,摆在她的面前时,漠漠便会瞬间,将那些想法都给忘了。
皇上极少来刘子闲这里,又加上母子二人的细心提防,刘子向忙完后,便来接着漠漠一同回了府中,她们所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李虔本想跟着再去丞相府中小住,是刘子闲硬是阻住了他。漠漠对此并未多想,他毕竟是皇子,理所应当的该住在皇宫大内,即便丞相府是他亲舅舅家,也不好常住。
没有了李虔的陪伴,漠漠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刘子向虽回到了家中,但还是公务不断,漠漠只得一人回了自己房间。
她本想出去练会儿功,但实在是提不起兴致。今日在进宫前,她将随身携带之物都放在了房中,看着桌上的蝉翼软剑,她心念一动,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