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乐迈步排队的时候,金元宝依旧不相信江乐真的在怀里放着一块板砖,直到江乐被逼无奈地将板砖的一角展露了给他看后,金元宝才完全相信了。
原来我江兄弟怀里这鼓囊囊的,竟然真的是装了一块板砖啊!
我江兄弟和我就是有缘,如此的相契,就像我一样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放荡不羁!······
在江乐对金元宝询问为何要带着一块板砖的时候,江乐沉默以待,没有理他,甚至连脸色都变得冷了下来。
于是,金元宝索性不再追究缘由,而是在心中如此感慨了一番后,又很是话痨地说道:“江兄弟,我来自云中郡落云城,你呢?你来自哪儿?我看着你好像是赶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儿的?”
金元宝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稍微低头扫了一眼江乐脚上穿着的鞋子,却发现江乐的鞋子已经破了两个大洞,脚拇指都已经露出来了,而且脚拇指肚还有层厚厚的血痂,显然这是长途奔波导致的。
“我?我也来自云中郡,不过我是来自云中郡的南方。”江乐没有吐露自己到底来自那座城,但金元宝却已然明白,江乐肯定穿过了大半个云中郡,走了起码有千里路。
因为,落云宗就在云中郡的正北方!
看着江乐虽然风尘仆仆的样子,却依然保持着干净整洁,清爽利落,显得风度翩翩,金元宝不由得开始有些佩服江乐来。
然而,就在二人沉默着准备规矩地往属于自己的这一阵列中排好队时,却突然被人怒斥道:“一个乞丐,一个死胖子,两个废物,岂能与我等同列?
滚!给我滚到最后面去!唯有等我们这些人测灵完毕之后,你们这两个废物才能开始。”
二人同时怒睁着双目,气愤地望了过去,却见是一位长得尖嘴猴腮,若是脸上黏毛,活脱脱就是一只猴子的锦衣少年如此尖酸刻薄。
此人,江乐不认识。
所以,不打算准备理睬他。被人骂做乞丐,当成废物的事情,江乐早就习以为常了。
就像刚才所说的,等到测灵结果出来后,他会让这些瞎了狗眼的人清醒地认知到:江乐并不好惹!
更何况,这一路上,为了能加入落云宗,江乐早就打听过这测灵的规矩了:若是现在与此人起了冲突,那不管胜负,到时候必然会遭受愈加不公平的待遇,还有可能被落选。
因为,落云宗的测灵大典此刻已经将要开始步入最为庄严肃穆的一个仪式——祭天!
这是每一个有品级的势力,在举行盛大活动的时候,都会进行的仪式,目的是为了向苍天祈祷,希望气运永存。
尤其是,越是品级低的势力对这个仪式的看重度就越高。
而落云宗仅是一个下八品的宗门势力,门内除了拥有九位筑基境修者这样下八品势力必须要求达到的条件外,最高实力者不过仅有一位筑基大圆满修者,与最低等的九品只有一线之隔。
所以,为了能祈祷着宗门气运不灭,护佑着宗门越来越昌盛,越来越强大,落云宗在祭天的时候有着很多礼仪限制。
这一次,测灵是为了宗门选拔后继人才,关乎着落云宗将来的存续问题,因此祭天之礼也是异常的严苛。
在今天的这个仪式上任何不敬的行为都是被禁止的,而打架斗殴,无故扰乱仪式进程,便是一种很严重的违禁之举。
只是,江乐不认识此人,与他站在一边一同挨骂的金元宝却是认得这个人的。
此人名叫歩仁。
而且,这个人还是和金元宝有旧怨之人,金家与歩家是落云城中的生死对头。
为此,金元宝对江乐歉意地一笑后,就准备着应战,不能平白挨骂,输了自己的气势。
可是,还未等他开口,江乐却突然阻拦道:“金元宝算了吧!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你看他长得不像人样,自然也就说不出人话。
此人看来就是没有天赋之人,定然不具灵窍,自知此番必然会被淘汰落选,所以自暴自弃地想要拉更多人下水,我们又怎可让这样歹毒心肠的人如愿呢?”
言罢,江乐拉着金元宝便往后方挪动了几个位置。
幸好,排列的位置还在他们二人后面之人却没有出言讥讽,让江乐少了很多事。
但,那首先辱骂江乐二人之人却被气炸了。
他从没想到过辱人者人恒辱之的道理,被江乐这么一顿比他之言更为犀利的冷嘲热讽,他顿时怒火中烧起来。
不过,当他正准备着跳出队伍,走到江乐二人面前继续一场更为激烈的骂战的时候,却被身边的人拉住了,告诫他祭天即将开始,需要戒急耐忍,可以事后翻旧账。
而,金元宝见此人双目赤红,恨不得吃人的模样,心中顿时大爽,对此人做出了几个贱兮兮的挑衅动作后,低声畅快地喃喃道:“我就喜欢你这一副想要打我,却不敢动手的样子!”
江乐看到金元宝这样一幅贱模样,不经淡然一笑,抓紧时间说道:“你俩有仇。这我已经看出来,我是遭受了池鱼之殃,被你这胖子牵连了,可我帮你挤兑那人,并不是让你耀武扬威的,别最后导致我再被牵连,乃至被剥夺测灵资格!”
和金元宝相处,江乐感觉很舒服。
他从来没有从金元宝眼中看到过对自己的鄙视,就算金元宝注意到了自己穿着的褴褛,可依旧没有丝毫瞧不起的意思流露出来。
甚至,为了顾及自己的情感,害怕自己敏感而自卑,这死胖子还将小动作做得很是微巧,让人察觉不出任何的异样。
却瞒不过江乐的感知。
这是江乐的一种异禀的天赋。
他能闭着眼感知到周围两三米范围内所有事物的变化,并对这个范围内的人的心里有着敏锐地探知。
更何况,江乐很喜欢金元宝的性格。
他是江乐至今所见到为数不多的心底很纯粹的人,没有一点儿歧视,有的只是认同与感动!
这样的人,与他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江乐认为自己心底里的那份戒备也就越会淡薄下去。
不过,在没彻底信任并接纳金元宝之前,江乐觉得自己不应该为他承担更多的责任。
特别是,当自己会因为金元宝的幼稚行为而受牵连的时候,就更应该从中脱离出来。
这是江乐的为人法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只是,金元宝似乎并不介意江乐发出的警告,而是灿然一笑后说道:“江乐兄弟,你不知道刚才那长得不似人样的家伙,不仅人不似人,连他的名字都不配为人。他叫歩仁!哈哈······”
金元宝畅快大笑,又狠狠夸赞了一番江乐刚才骂得好之后,正准备着请教这骂人功夫的时候,队伍前方的高台上猛然传来一道威严喊声:“肃静。祭天之礼即将开始,所有人听我号令。”
喊声巨大而悠长,不断在青石广场上回响着,振聋发聩,将之清晰地传遍了四方,所有人都能听清,并心生畏惧。
立马,金元宝紧闭上了嘴巴,与江乐一道满脸严肃而又恭敬地站好,向那处高台眺望着。
高台乃祭天灵台,临时搭建而成。
因落云宗品级过低,实力太弱,搭建祭天灵台所用之物也就很是普通,最有价值,也最为核心的便是一只祭天之鼎。
此鼎乃落云宗自开宗举行第一次祭祀仪式时所用之物,与落云宗的宗门气运相连。
平日里并不放在这青石广场上,而是放在一处灵气浓郁之地进行蕴养着,使得祭天时能更好地与苍天联系,将祷告之词传给苍天知晓,也为了能不让宗门气运流失太多。
其实,所有有品势力,在祭天中的核心物件便是这种祭天之鼎。
越是品级高的势力,铸造祭天之鼎时的用料就越稀奇罕有,越是品级低的,能够用来铸造祭天之鼎的材料便越显寻常。
又因为这种祭天之鼎唯有在势力的品级提升的时候,用一只新的祭天之鼎将老的吞噬。
否则,若是势力的品级一直无法提升的话,那这只祭天之鼎便只能一直使用,无法更换。
所以,祭天之鼎也因此而有了明确的等级划分。依据的便是所在势力的品级。像此刻落云宗祭祀灵台上的这只祭天之鼎便是下八品。
而且,即使在新势力成立之际,找来一只高品级的祭天之鼎充当自己的祭天之鼎,那也是行不通的。
毕竟,祭天之鼎是需要蕴养的,势力的品级不如鼎的高,那势必会造成势力的所有气运被祭天之鼎反噬掉,那个势力定然会灭亡。
鼎,乃势力之基,亦可为宗门之祸!
宗门的气运壮大,品级提升,则鼎的品级升高,不然鼎的品级也会随着势力的气运消减而削弱。
而测灵大典中的祭天仪式事关重大,祭天之鼎不得不请出来,所以一般都是由落云宗宗主主祭,大长老辅祭,其余长老及弟子观礼。
因而,在江乐眺望着高台的时候,便看到了在广场这三条队伍之前还站着一大群人,他们呈扇形排布在祭天之鼎前。
这些人便是落云宗内门弟子及以上的人物!
江乐看到这些人后,神情一动,准备在人群中搜索一番。
可广场上却突然响起了一道比之刚才那道喊声更为威严,也更充满震慑力的男子之音,是落云宗宗主发出来的。
“敬禀皇天后土,我落云宗今日开启测灵大典,······此次祭祀敬献三牲五果······愿苍天护佑,我落云宗气运绵长,我落云宗门内诸人修为日进,我落云宗早登高品!”
紧接着,刚才那道威严喊声的主人率先高喊道:“愿苍天护佑,我落云宗气运绵长,我落云宗门内诸人修为日进,我落云宗早登高品!”
之后,站在队伍前方的那些人便一同高声喊道:“愿苍天护佑,我落云宗气运绵长,我······”
但,江乐听到这些重复着祭天文的喊声,却有些出神,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脸上半是缅怀,半是悲痛,嘴中是无意识般地发出重复之语。
“跪。”
“拜。”
威严喊声再次响起,却是要求人跪拜,也让江乐陡然回神,遵从而为,不敢违抗。
“再跪。”
“再拜。”
“······”
直到广场中所有人都三跪九叩之后,威严声音才喊道:“起。”
江乐起身很顺利,没有丝毫难度,腰杆一挺,手脚一发力便站了起来,可是他前面的金元宝却苦了。
由于胖得像颗肉球,刚才跪下去就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了,三跪九叩之后,双腿双脚更是已经直打哆嗦,完全就是五体投地的匍匐着,使不上力气。
当高台上的人群多数离去,只留下小部分之后,广场上站着的三支队伍便开始分散开来,准备各自前往已经注好标识的测灵地时,金元宝依旧无法起身。
他望着排在自己前方的人开始纷纷移动了,尤其是刚才那个遭骂的步仁不停地回头,挤眉弄眼地开始了嘲讽后,金元宝实在是忍不了了。
他艰难地扭转那短脖,稍稍回头望了江乐一眼,正准备着喊江乐帮自己一把时,却陡然发现江乐此刻正望着高处的祭台发呆,而双眼的焦点却是那燃烧后冒出的滚滚浓烟。
似乎,江乐的双眼有些泛红且湿润了。
他哭了?!
金元宝也无法肯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为了不挡着身后人的路,他无奈地打断了江乐伸手抚摸自己怀里那块板砖的深情,道:“江兄弟,来帮哥哥一把,我起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