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之景,几疑身在梦中。
“嗷吼——!”
一头三丈多高的巨兽,形如巨猿,血红着眼,咚咚咚地在山洞里迈步。遇无法通过之道,便挥动毛茸茸的巨爪,胡乱拍击。
轰隆声中,土石飞溅,地动山摇。一条条巨大的裂缝如蛛网般在洞壁蔓延,不住摇晃的洞顶,随时有坍塌的危险。
凌天看着眼前暴怒的巨兽,难以置信,这竟是平日只会调皮捣蛋的小松。
“小松……”
凌天试探着叫了一声。巨兽双耳耸动了一下,缓缓回过头。
“小松!”
看到巨兽回头,凌天心中一喜,又叫了一声。
“咚……咚……咚……”
巨兽嘴里发出阵阵低吼,一步步朝凌天走来。令人脊背生寒的是,巨兽似不认得凌天般,一直走到凌天跟前,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凌天心中发苦,没有死在敌人手中,反倒要死在发狂的小松脚下,难道天意如此吗?
“小松——!”
看着那只抬起的大脚丫,离头顶越来越近,凌天大吼一声,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巨兽听到吼声,顿住了脚,狐疑地搔了搔头。就这么片刻功夫,却救了凌天一命。
折腾了好一会,巨兽似耗尽了全身能量,身形摇晃了一下,如泄.了气的皮球般渐渐缩小成原来大小。血红的眸光也渐渐淡去,没一会功夫,小松就软倒在地。细听之下,竟已发出微微鼾声。
凌天缓缓睁开眼,凝望着眼前的小伙伴,不知不觉间,竟已汗透衣襟。
“累坏了吧,好好睡一觉吧!”
虽差点命丧小松脚下,可凌天却不怪它。一切皆因暴躁狱卒而起,小松虽身陷囹圄,却依旧强为凌天出头,这份情义,换作是人也不一定比它做得更好吧!
“嗷吼——!”
又一声洪荒猛兽的巨吼,比之小松方才的吼声还震耳三分。凌天猛地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山洞深处。
一双冰冷的眸子,在黑暗中闪耀着幽幽绿光。猛兽似乎受了伤,喉咙不时发出阵阵不满的咆哮,一步步向外走来。
猛兽越来越近,凌天甚至能听到它体内强大的心跳声。快接近十丈时,猛兽突然纵身一跃,重重地踏在凌天身前。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山洞里再次土石纷飞,不少石块打在凌天身上。想要躲避,却动不了身,凌天只能闷.哼连连,咬紧牙关强自撑着。
透过重重尘雾,凌天终于看清猛兽的样子,心底不由蒸腾起阵阵寒气。
眼前高逾三丈的巨兽,狮头高昂,鹿角峥嵘,灯笼虎眼,修长麋身,神武龙鳞,再加上如神.鞭般的牛尾,不就是传说中的瑞兽麒麟吗?
可是,尽管祥瑞的火云不时从麒麟的脚底升腾而起,但麒麟丝毫未显得神圣英武,反倒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怨气。虎目中的幽芒,亦充满怨愤,急欲将之发泄.出来。
萎靡在地的小松,经麒麟这么一闹腾,幽幽醒转,揉了揉眼,翻身坐起。看清眼前的大个后,小松似找到了同类,欢叫一声,也不等麒麟回应,跐溜一下沿着麒麟的前腿,一路攀到麒麟背上去了。
麒麟打了个响鼻,轻嘶一声,歪头细看背上的小松,没想到这家伙如此大胆。
“咕噜噜……咕噜噜……”
麒麟背上的小松,突然连声大叫了起来,听着愤怒异常。
“小松,快下来!”
这么古怪的麒麟,身上毫无祥瑞之气,凌天着实担忧会发生变故。
可是小松充耳不闻,在新伙伴的背上连声大叫,不停捣鼓。
“嗷吼——!”
麒麟突然发出一声大吼,前蹄高高扬起,不停地挣动身子,欲把小松从背上颠下来。硕大的狮颅,虎目血红,龇牙咧嘴,皮肉翻滚,看起来痛苦异常。
小松在麒麟背上,一口咬住一缕髯毛,随着麒麟的挣动,从左甩到右,又从右甩到左,死不松口。
麒麟这么一折腾,山洞摇晃得更厉害了,数不清的巨石从洞顶滚落,眼看就要将凌天他们活埋。
就算这么惊险的关头,小松双爪也未闲着,不停地在麒麟脖颈间摆.弄,似欲拔.出什么。
“啾”地一声,一抹寒光应声而起,飞到凌天脚底下,又叮叮当当地滚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定睛细看,赫然是一根拇指粗细的银针,长近一尺。
凌天禁不住毛骨悚然。
将这样的银针置入脊椎骨,该是何等痛苦?这等银针,究竟是谁人置入,意欲何为?
凌天满腹疑问,却又毫无头绪。
如果凌天可细细查看麒麟身体,定能发现,银针不止一根,而是一整条麒麟脊骨都插满了这样的银针。且麒麟其他重要部位同样有密密麻麻的银针,其深直没至顶。
银针飞出,麒麟动作消停了些,虎目中流露出一抹感激之色。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麒麟竟然嘶鸣着屈膝趴在地上,还伸出舌头,讨好地往小松身上舔.了一口。
小松得麒麟示好,欢叫一声,更卖力地拔起银针来。
叮当声中,地上的银针又多了好几根。
麒麟虽痛得嘶吼不断,不住颤抖,但却不再暴走发狂。随着银针不断拔.出,麒麟的虎眼渐渐变成粉色,眼神也逐渐清明,水汪汪的样子,煞是好看。
“铮……铮……铮……”
洞外突兀地响起一阵筝声。
筝音初时听来清冽无比,如那甘醇美酒,又如那高山流水,让人心神迷醉。行到水穷处,筝音突转高昂,铮铮杀伐之音,直击耳膜。有时悬崖后杀出千军万马,有时阴柔中暗箭突出弓……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闪逾奔雷,稳赛磐石。
好一个收放自如的抚筝者,将那筝音挥洒得淋漓尽致,抬手间便可乱人心神,动人魂魄。
凌天终于知道,为何小松和麒麟闹出那么大动静,却一直无人来查探了。
敢情守在洞外的小喽啰,被这么大动静镇住,不赶前来查探,请救兵去了。
洞中一人两兽,在筝音起时还没什么异样,及至筝音突转高昂,凌天才见识到抚筝者的真正手段。
凌天浑身的血液,随着筝音律动,忽快忽慢,连那砰砰心跳,也随着筝音跌宕起伏。每逢音律势若奔雷之时,浑身血液就会全速游走,几近沸腾;心跳也疾若擂鼓,直欲破膛而出。
凌天听得心烦意乱,胸中烦闷不堪。不出半会,凌天就闷.哼一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为音律所伤。
麒麟更是不堪。那些置入的银针,竟是为控制麒麟而用。铮铮音律入耳,其用最甚。麒麟虎目突转血红,怒吼咆哮着四处横冲直撞。
小松本来骑在麒麟脖颈间,猝不及防之下,被纵身一跃的麒麟甩到后腰。小松咕噜噜大叫一声,待要抓.住麒麟背上的髭毛,却已然收势不及,翻翻滚滚地落到乱甩的牛尾上。小松赤红着眼,连抓带咬地缀在麒麟尾巴上,死不撒手。
发狂的麒麟,在山洞里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
本就摇摇欲坠的洞顶禁不住再次折腾,轰然塌下一大块。缀在牛尾的小松,或爪拨,或脚踢,惊险万分的躲过一块块落下的巨石。
绑在石柱上的凌天就没那么幸运了,好几块巨石砸在玄铁链上。撞击力透过铁链,咔擦声中击断凌天两根肋骨。剧痛攻心,凌天惨叫出声,豆大的汗珠不住从额头滚落,顷刻间面如金纸。
凌天心中苦笑,以为就此深埋山腹中了。
谁知筝音一转,麒麟停下了四处破坏的脚步,眼中幽芒闪烁,变回了刚出现时的模样。
凌天心里咯噔一下,形势比之方才更糟糕了。
彻底控制了麒麟,抚筝者似乎能通过它的眼眸,洞悉山洞里的一切。铮铮音律中,麒麟满眼杀机,一步步地朝凌天走来。
小松虽然也被筝音侵袭得烦躁不已,但神志还算清醒,眼见麒麟直奔凌天而去,不由大急。
“咕噜噜”大叫中,小松蹦到地上,口爪并用地拽紧牛尾,誓要将麒麟拖走。可是,不化身三丈巨兽,小松又怎可能是麒麟的对手?
土石翻滚中,麒麟还是一步步朝凌天走。死死拖住牛尾的小松,脚下犁出两条深深的沟壑。
越来越近的麒麟,突然纵身一跃,凌空扑了过来。
轰隆巨响中,土石飞溅。石柱如纸糊般,顷刻间断为几截。
凌天身不由己,在巨大的撞击力下,横飞出去。落地后去势不止,继续往山洞深处翻滚。翻滚了好一会,凌天身下突然一空,身形急坠而下。
山洞深处居然是处深渊,渊下的寒气浸人肌肤,令人寒毛直竖。
凌天回头看了眼小松,眼神满含感激与不舍——再见了,我最亲爱的小伙伴,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小松眼见凌天向山洞深处滚落,咕噜噜大叫着松开牛尾,撒腿直追。
直到凌天坠落深渊,小松才发出一声不甘的大叫,绝望地伸出前爪,似要捞住什么。
可是那么远的距离,又怎么可能捞得到凌天?
凌天最后看了一眼那只泪盈眼眶的松鼠,终究是身不由己地落下了深渊,身形被无边的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