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永远都在流逝,所有的一切都是河流中的产物,但他们既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未来。”
谁啊……哪个人在说话?宁远有些头脑发晕的想着。
他此刻趴在地上的姿势极其不雅,简单来说,就像一只被人打死的癞蛤蟆,然而这并不是宁远在玩什么行为艺术,他也没有这么高雅的艺术细胞,所有的一切早已在他扑街的前一刻就注定好,宁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踉跄过后,自己会下意识地做出那个拥抱大地的动作,又为什么,那么牛逼那么帅气的动作在落地后,会变成另外一个他不想要的结果,也许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早已注定,非人力所能更改,但无论是哪个时代,都会出现这么一群不相信命运的人,敢于向苍天宣战,试图讨伐诸天。当然这是很装逼的说法,尤其是后者,宁远觉得这更像一种行为艺术多一些,讨伐诸天的因素就很少,除非那些人不是傻逼就是二百五,很明显都是骂人的话,当然这也只是宁远的个人观点。
食堂外面的虫声是在宁远扑街后才逐渐响起来的,声音由远而近,从模糊变得清晰,也可能那些虫子在更早之前就开始唱起来了,只是先前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然而就算是现在听众或许也只有宁远一人而已。
听到虫声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宁远在很多地方很多时间都能听到这种声音,尽管他去过的地方也不多,相对于他整个人生而言,过往十几年的时间也显得比较短暂。
虫声从草丛里响起最是正常不过了,毕竟虫子就喜欢那个地方,不正常的是,宁远从听到这个声音开始,整个人就好像进入了一场似醉非醉,似梦非梦的境界中,宁远本人自然是没有这么高的境界,唯一的解释是,碰到了传说中名为“造化”的东西,一般遇上这种东西的人,从此将一发不可收拾地踏上一条名为“牛逼”的路,宁远也是这么想的,并且已经开始各种意淫,然后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缓缓响起……
宁远九岁时有了个师傅,“师傅”这个说法的到来没能给他一个传说中与之相对应的“奇遇”。师傅只是教会了他认字和写字,这项技能自打宁远来到新界时就好像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因为新界里的字貌似不用学也能看懂,不知道为什么,但很多事情原本也就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声音就如宁远所期待的响起了,并且如同他的期待一般说了堆神秘的话,不过有点偏差,这些话宁远并不是完全听不懂,因为按照惯例是越听不懂越玄乎的话才能创造更大的价值,不过不要紧,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那些屁话说完了之后有没有产生某种微妙的变化。
按照惯例来说应该是有的,然而等宁远恢复行动能力仔细检查身体过后,身上并没有什么多出来的东西,宁远想会不会自己的体质在无形之中就已经被改变了?抱着这个想法他自信地向前迈了一步,差点又是一个踉跄摔倒。
看来玄机是在刚才的那段话里了,宁远想着,随后就暗骂了自己一句“这不是屁话么?”,于是他开始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刚刚那段话里说了些什么,好像真就做了个梦一般,竭力挣扎无果无奈只好作罢,但正所谓期望越高失望也就越大,经历过这种日了狗的事以后,宁远心中的落差感,估计要用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平抚下来。
不管平抚的下来还是平抚不下来,人累了就需要休息,只有先管好身体方面,才能有空去管理精神方面的事情,这是自然法则也是定理,所以在还没有成为能违反自然规律的寻道者之前,宁远还是要老老实实的遵守这个原则上的问题,于是他找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
虫子们依旧在食堂外自顾自的唱着,因为再没有别的声音发出,它们的鸣叫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显得特别有力,并且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同类加入它们的行列,于是虫声不只从草丛里传出,附近的山林里,瀑布下的石潭边,食堂顶部的屋檐上,越来越多的微小生灵用鸣叫声证明了自己的存在,这样的场景成功打动了宁远,他开始想到一些诸如“只要努力世界总会注意到你”之类的话,并且更进一步的想到了人生,似乎他就要即将从此间得到某种足以改变他一生的启发。
虫子们似乎也感受到它们的努力即将给予某人启示,于是它们逐渐叫得更大声,似乎要加快催化出连它们自己也不清楚的叫声中蕴育的真理,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足以压过漫山虫鸣的声音响起。
“吵你麻痹啊!”
这声音很清晰的从食堂二楼传出,首当其冲的宁远当即虎躯一震,直接从还没坐热的板凳上再一次摔倒在地,对人生的感悟也就此中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导致宁远目前的状态直接从精神层面过渡到身体知觉上,他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二楼的方向,刚才的声音他很熟悉,那确实是枫白的声音。
二楼从刚才开始一直都没有发出过声音,这是宁远的看法,因为他实实在在的没有听到过二楼传来的哪怕一点点的声响,或许是宁远的错觉吧,因为在此之前他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用来走神和思考人生,没有听见其他声音也再正常不过了,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听见二楼传来的第一个声音竟然是枫白发出的,而且居然会有如此气势,使得漫山遍野虫不敢鸣。
宁远的大脑一片空白,今晚他只清楚的听见过两个人在说话,前者说的似懂非懂并且很快就忘记,给他带来的是各种神秘和落差感,后者的声音具有很强的穿透力,直接穿透人的耳膜灌输到脑子里,带来的是长久的震撼效果,直到现在宁远的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两者带给人的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或者是因为以一个人的角度来看待事物的原因,宁远还不能很快接受周边环境大起大落的变化,他的眼神有些涣散,漫无目的在食堂内的各个角落里移动,最后终于从食堂内的所有地方移开,定格在没有繁星的夜空中,那个唯一的光源处-月亮。
这个星球上的所有月光都是由那里散发而出,有人歌颂它,有人痛斥它,有人热爱它,有人厌恶它,但不管多少年过去了,它还是好端端的挂在那里,而热爱和厌恶它的人们,总是一个接一个的死去,然后由下一代继续接替他们对月亮的各种情怀,然后一代又一代,一代又一代……
宁远在过去几年所居住的北城里常常听见人们这么形容它。
他们说,月光是寒冷的,因为它代表了夜晚。
也有人不同意这个观点,他们假设了各种可能,经过多种推演得出一个相反的结论,月光是炽热的。
道人问宁远:“你怎么看。”
宁远是这样回答的。
“寒冷和炽热都是两种极端,我都不太赞同。”
“我认为,月光是清凉的。”
道人说:“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一个问题基本上都会有两种答案以上,你再好好想想。”
宁远歪着脖子又思索了一阵子。
“嗯……两个以上的答案我想不出来,如果还要我说一个答案的话……”
“月光,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