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柳若岚说着就欲打开衣橱,吉作心里一揪,立刻伸手挡在前面敷衍道:“没事,没事,还是让皮埃尔帮我整理吧。”就朝门外大喊:“皮埃尔!皮埃尔!过来帮我收拾衣橱!”
“妈,你就先出去吧!”待皮埃尔进来,吉作就顺势把柳若岚推了出去。
之后他刚一带上门,就听皮埃尔“嗷”地一声惊呼,完了,来不及了。
只见敞开的衣橱内柳楷喆以吉作的面貌四仰八叉地躺在衣服堆里。
皮埃尔被吓得瞪大双眼,神情恍惚。
吉作眼睛机敏地骨碌碌一转,故意误导他说:“你怎么跟见了鬼似的,难道受红裤衩诅咒的后遗症还没过去吗?”
吉作向柳楷喆使了个眼色,决定将计就计,于是就若无其事地双手抱头仰面往床上一倒,“怎么了?快收拾呀!”
柳楷喆也干脆轻盈地从衣橱里走了出来,四下晃荡了一圈后,安之若素地坐到了靠角落的单人沙发上。
皮埃尔眨了眨憨豆先生似的大眼睛,试探道:“少爷,您刚刚没看到有什么人走出来吗?”
吉作将目光投向透明的空气,“什么人,在哪儿呢?大白天的你不是真见鬼了吧?”
皮埃尔茫然地抓抓头皮,彻底凌乱了。
这时,可爱的萌萌扭着肥肥的身子爬了过来,蹲在皮埃尔脚旁,用它那无所不能的灵活手爪玩起了他皮鞋上的鞋带。
吉作见状趁机说道:“算了,衣橱不用你理了,你就去帮萌萌洗个澡吧。”
皮埃尔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快速从地上抱起萌萌就走,只见他一路像鸭子般踉踉跄跄的,原来是淘气的萌萌将他两只脚的鞋带全解散了,他又不敢在房里多呆,顾不上把鞋带绑好,就磕绊着逃也似的遁走了。
吉作看着他吓得发怵的模样就想起他尿裤子时的情形,正一个人“咯咯咯”地痴笑。
坐在边上的柳楷喆就颇有微词地嘟囔起来:“你怎么让他把萌萌给抱走了呀!”
吉作不以为然地说:“反正它喜欢玩水,就让它去玩个痛快吧。”眼底却是一抹轻松得意。
他本来就不太喜欢带毛的家伙,最烦萌萌爬到身上缠着他玩了,现在正好乐得个清净,他甚至还悠然自得地吹起了口哨。
可惜这份惬意很快就要消失在第二天朝气蓬勃的早晨里了。刚才还信誓旦旦想趁机教育儿子的吉作,不得不面对继续替儿子去上学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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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整个上午他都悲催地坐在课堂上,从诗词歌赋,听到代数几何,接着又是语法时态。
重回课堂,这感觉就如同一个隐姓埋名的武功高手再次闯荡江湖,那是世故中又带着丝丝酸楚的滋味。重温课本又像是重拾那些万变不离其宗的武功招式,心头不由地就有些趋之若鹜,所以吉作显得很是心不在焉。
“柳楷喆,这道题麻烦你来解答一下!”身材矮小,白发白胡子,戴着一副老花眼镜的白墨老师点名发难道。
这似乎是老师惩罚上课神游学生的一贯手段。称不上有多高明,可也是有够损人的。
吉作在抬头间,映入眼帘的是同他有着深仇大恨的朴羽俊那张等着看好戏的诡谲笑脸。
这让吉作想起了早晨柳楷喆脸上那抹占足便宜似的揶揄。以他对儿子的了解,不难感觉出让老爸代替自己去上学,柳楷喆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可算是成全他的一大心愿了。
其实吉作一直觉得儿子只是顽皮并不顽劣,某些涉及到道德范畴的分界点,柳楷喆还是有止步于此的逻辑存在的。
他也觉得朴羽俊对柳楷喆的这份愤恨,很大程度上的确是取决于朴羽俊自己对夏冰的一厢情愿所造就,而非刘楷喆的过错。
“柳楷喆!想什么呢?叫你没听见吗!”
白墨老师的催促将吉作跑偏的思绪拉了回来,蓦然听见金源的呼唤,吉作扭头看见他在指着教科书某处提示自己,可惜很快就被白墨老师呵斥住了。
吉作感激地看了金源一眼,开始认真思索题目。这些知识他曾经都是学到昏天暗,理解通透了的。只是早已被他从生活中剔除,所以现在就变得即熟悉又陌生起来。
他尝试将那些曾刻在记忆深处,现正在逐渐苏醒的内容慢慢表述出来,不料却遭到一番挖苦。
“柳楷喆!我刚才怎么解答的你没听到吗?”
白墨老师沙哑着烟嗓言辞凿凿,吉作心想:我要是有在听还会被你叫起来作践吗?
于是他倔强地辩称:“可我的方式更为简便!”
白墨眉头深锁:“还没学会走就想着要飞了,这不瞎搞嘛!”
吉作脑壳一热,油然而生跟这老头杠上的劲头:“老师!你不是常说笨鸟先飞嘛!”
他随口“嗯”了一声。
吉作故作深沉道:“鸟不是天生就会飞的,人也不是天生就会走的。”
白墨:“嗯。”脸上的阴沉一扫而光,眉宇间也变得清朗了些,似乎对吉作的观点颇为认同。
“那么问题来了,鸟既然已经会了飞,为什么还要走呢?”
白墨一推眼镜,浊黄的眼仁倏地射出烁亮的光芒,“哟呵,你倒是说说看呢?”
吉作清了清嗓子:“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这个问题得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遥想当年女娲补天,拯救了整个银河系后,走路就有了走路的规矩,飞也自有飞的法则。”
白墨显然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一脸认真的问:“然后呢?”
“然后,会走的想要变得会飞,能飞的又不愿意放弃行走。”
吉作见他听得像古时候的私塾先生一样,轻闭双目头一圈圈摇晃着,就又故意突然顿住。
只见白墨的晃动着的脑袋也随之嘎然而止,睁开眼来内心很是捉急,又催促道:“然后呢?”
吉作讥诮一笑:“然后天上飘下五个大字。”
这时底下的同学们异口同声:“那都不是事!”
然后笑声就此起彼伏。
唯有朴羽俊板起面孔泼着冷水,揭穿他:“切,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吉作本想再补充一句,这五个字得指着鸟说。言下之意就是,那关你鸟事呀!
转而想到,俗话说知识就是财富,白墨老师也不过是在奉献他的财富,渴望得到尊重亦或者是威望而已,也就作罢了。
看着被自己硬生生搅乱的课堂,吉作抿嘴偷笑,心头掀起一阵即满足又过瘾的亢奋。
就在那一刻,这种熟悉的小叛逆使他幡然感触到,其实他与儿子不过是在不同的年代里学习同样的知识,在不同的老师面前做同样的学生,原来冥冥中的轮回早已注定了大家都是一样一样的。
这时,奔腾的时针撩动起下课的铃声。
白墨老师然后也怆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