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著雨倒是未料到这人如此爽利,给的价格又公道,正要开口答应,却听对方再次开口,懒懒道:“一万两收购你手中所有的商铺!”
一万两收购她三十多个商铺,这个价码,比她多日之前收购的价格还要低上一万。这个价格,和现在市面上的价格更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这人莫非是在开玩笑?
花著雨悠然一笑,道:“阁下是在开玩笑吧?”
皇甫无双闻言,更是冷笑道:“你这是打劫!”
“你说对了,我就是要打劫!”帷幔内的人影换了一个姿势,似乎是更舒适地倚在了卧榻上。
花著雨冷冷一笑,收起折扇,轻轻敲击着桌面道:“既然你没有诚意,我们也没必要再谈。”她优雅地起身,现在,商铺可是不愁人买的。这个人,凭什么以为他们会以这么低的价格卖给他。
她才起身,就听得帷幔后的人懒懒说道:“你非卖不可,因为,你若不卖,会亏损更多!”
这个人的话,说的这么笃定,让花著雨心中不得不惊。
夜风吹动帷幔,如烟似雾的帷幔缓缓飘动着,那道悠然的人影瞧上去似乎更加的朦胧了。他明明是在那里坐着没动,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似他是流动的水,轻扬的风,就算伸手去抓,也是抓不住的。
花著雨顿住了脚步,再慢慢坐回到椅子上,她倒是很有兴趣知道,他是如何让她亏损的。
“阿宝愿意洗耳恭听,阁下到底是如何让我亏损更多的。”花著雨微笑着说道。
帷幕后之人缓缓说道,“我手中所拥有的店铺比你还要多,如果明日我低价全部抛出去,你想一想,整个京陵的铺价会不会直线跌下来?而且,如果再伴随着朝廷根本无意在此地开船舶司的公文函发放,你说铺价会跌至多少?届时,你们手中的铺子还会有人买吗,那时候恐怕人人都在卖,你会连一万两的银子都收不到!”
这个人的语气是那样的轻缓低沉,然而,听在花著雨耳中,却不亚于狂风巨浪。
原来,此人竟然将船舶司之事也看穿了。这件事,是花著雨要皇甫无双托朝中高层的重臣悄悄放出来的一个假消息,这个人,怎么会知道真假?这么说,他已经知晓此番的局是她设的,他是来故意对付她的。
如若他手中真的拥有很多店铺,如若他真的抛了出去,京陵的铺价一定会飞跌,而且,如若再伴随着开船舶司是谣言的话,那么她手中这三十多个店铺恐怕再低的价格也卖不出去了。
一阵凉风从窗外侵袭而入,吹动帷幔也吹动花著雨的衣衫,带来一丝丝夏夜的凉意。
花著雨黛眉一凝,不对,如若真的这样,那么他低价抛出手中的店铺,首先亏得是他自己。他肯这么做?就算他再富有,她也不信会有这样的人。
“你就不怕自己先亏损?”花著雨压下心头的惊慌,冷冷问道。
“我不会亏损,反而会赚。”帷幔后的人影淡淡说道,那样的漫不经心,云淡风轻。他手中似乎还端着酒杯,在那里自斟自饮。
听得花著雨心头火起,面上笑意却愈加灿烂:“这么说,阁下的店铺比在下收购的还要早了?”她还没有设局,自己还不知道,他就能知道?而如果不知铺价将会飞涨,谁又会没事去收购那么多商铺。
帷幔后的人影轻笑了一声,淡淡说道:“非也,我是在铺价开始涨的时候才收购的,不过,我收购的不是商铺,而是低价的民房,再由民房改造成商铺,我的成本更加低廉。”
民房的价格自然是不能和商铺比的,低了可不止十倍。她怎么就从来没想到这一点呢?果真如此,看来自己要栽在这里了。
冰冷和恐慌一寸寸漫上心头,冰裂纹般在心底延伸开来,无声无息,却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冻成冰雕。
她从未想过,会有人看穿她的局,更未曾想到,人家还有对付她的招数。她苦心孤诣谋划的一切,将会因为此人手中握有大量改造成商铺的廉价民宅而破灭。
这个人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和她作对?
这一刻,她很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皇甫无双显然和花著雨想到一块了,他之前一直静静地站在花著雨身后,俊美的小脸上神色变幻,到了此时,终于按捺不住了。幽冷的眼角一扫,身侧的侍卫会意,快步向那层层叠叠的帷幔走了过去,伸手便要掀开帷幔。
手忽然被什么刺到一般缩了回来,再想要去掀时,身子却已经不能动了,似乎是被点了穴道。
花著雨一直坐在椅子上,一双清澈明眸紧紧凝视着帷幔后的人影,但是,却始终没看出来那个人是怎么出手的。他明明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而帷幔后,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了。
这个人的武功看来是深不可测,她凝了凝眉,示意皇甫无双不要再妄动。几个侍卫见了,神色凝重地呈扇形将皇甫无双护住。
肃杀凝重的空气笼罩于整个厢房之中,令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帷幔后的人却轻轻一笑,执起酒杯饮了一口,悠悠道:“各位不必紧张,我只是要买你们的铺子。这里有好酒好菜,阿宝公子可以先享用。”言罢,只见他轻轻拍了拍手。
一个女子袅袅婷婷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绿衣广袖,墨发高髻,髻上斜插一支上好的碧玉簪,纤长白皙的手中抱着一只琵琶。女子生的冰肌雪肤,眉目婉然,唇角含笑,极是娇俏动人。
“各位爷,奴家千千有礼了,不知几位爷要听什么曲子?”千千柔声问道。
“千千姑娘,请弹一曲:虞美人。”帘后人影缓缓说道。
千千答应一声,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玉手轻勾琴弦,开始自弹自唱。琵琶铮铮,清音美妙,歌声清曼,婉转动听。方才还肃杀凝重的雅室内顿时一片风光旖旎,春光无限。
然而,佳肴再美味,曲子再美妙,歌声再动听,谁又能静下心来去用膳,去听曲呢。自然,帷幔后的那个人是除外的。
花著雨心中心潮起伏,脑中思绪万千,如若依了此人,低价将铺子卖给他,那么这一番折腾却是白做了。如若不卖,结果会更惨。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她都是输了。她已经陷入到自己所布下的局中,无法脱身。
如今,铺价要涨还是要跌,只在此人一念之间,她已不能掌握。
“可否再商量商量……”花著雨清声说道。
“没得商量!”花著雨还不曾说完,帷幔后之人便果断地截断了她的话。
皇甫无双早已气得黑眸圆瞪,事情临近成功之时,却因为此人而功亏一篑。无论是谁,都会气得如血。
“你们,给我把这个人拿下,我就不信抓住了他,他还能兴风作浪!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躲在帷幔后鬼鬼祟祟不敢见人。”皇甫无双早已扮不下去小厮,拍桌子站起身来,命令手下的侍卫就要出手。
“这位公子何必如此跋扈呢,要知道,这里可不是禹都!”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只见一个老者佝偻着背,笑眯眯地说道。
此人竟然是西江月的阿贵。
花著雨一看到他顿时便明白帷幔后的人是谁了。
南白凤容洛。
自从从西江月借到了那三十万两白银,皇甫无双便派人打探过这个南白凤的消息,可是,得到的结果竟然是两个字:神秘。
他从何而来,如何发家,喜好是什么,甚至于多大年岁,长的什么模样,都和什么样的人交往,背后有没有官员做后台……调查打探的结果竟然是一无所知。
只是知晓他崛起于南朝有两三年了,知晓他富可敌国,知晓他开了一个西江月,但是,他却从未亲自露过面,都是交给旁人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