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睁开晚来,只见面前站着个妙龄女子,那女子着红袍,眼中带着一丝狡黠,见齐云醒来,连忙躬身道:“太簇见过掌教真人,我家主人有事外出不在风华宫内,让我前来接应。”齐云笑道:“倒是有劳仙子了。”太簇忙道:“掌教折煞我也,奴婢这就伺候掌教真人换上掌教服饰。”言罢取出一套冕服,蓝底云纹,有日月星辰纹样,两袖上是山峦碧波,又齐云未到弱冠之年,也未给他加冠,只是别上一根青玉簪子,看着倒是有些许英气。太簇又拿出一块黑色方石道:“这是天音命符,名为镇海碑,由此命符在身,积绮山你都可去得,那《玄相五行道真》就在天音宫藏经殿中。此间事急,我不便与掌教多解释,奴婢现在就送您出去。”言罢一招手,只见妙音台上五色毫光涌动,不多时引来一道通天光柱,便将齐云送到这无疆界之外。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甘州与渝州交界处有座太古灵山名叫天芒山,虽不似青黎山那般占地方圆五千里,但是也是极为广阔,而且比青黎山凶险数倍,因为这天芒山曾是妖都之一,其中妖物之多,实难计数。这日正午,只见从西北方向飞来一朵青云,那青云比普通云朵飞得更快,眨眼间已是飞出百里,再看那青云之上,坐着两人,一个人白衣高冠,长相虽谈不上俊俏,却也是耐看,尤其嘴角边还有一颗微微凸显的黑痣,更让人禁不住多看两眼,另一人却是个毛头小子,穿开襟鹅黄小褂,棕色裤子,踩着一双虎头鞋,扎着冲天髻,戴着金项圈,腰间缠着一条金绳,挂着一个红葫芦,背后还背着一把仙剑,看剑柄上刻有两个隶书字,乌雪,想来也是把宝剑。这男子名叫韩弈,乃是合欢斋韩儒英的儿子,那小儿名叫周桐,却是周子缙和韩燕凝那怀胎三十多年的儿子,众位看官可能要问,这才五年那孩子怎长的这么大,原来韩燕凝生下周桐后,周桐七日便长到七岁大小,不用人教便能口吐人言,这可把韩儒英给喜翻了天,不惜找来好友断魂山的鸾音娇娘杨雪仙给周桐卜算,才知道自己外孙乃是洪荒大罗金仙转世,根基深厚,非常人所能比及。两人一路向前,并未掩藏踪迹,虽说如此,韩弈心中却是提着十二个注意,果然那青云行至一个山头之上时,从山头飞起一道乌光,紧接着又是七十二道黄惨惨的宝光向上飞来,韩弈见此心中一惊,立时将青云散开罩住自己和周桐,喝道:“哪里来的山野村夫,这般蛮横无理!”只听那乌光中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咯咯咯,你这小辈,死到临头还管我是什么人么。”言罢乌光散开,七十二道黄光电也似的朝韩弈和周桐射去。韩弈一声冷哼,举手打出五个弹丸,那弹丸比那黄光还要迅速,哧溜一下就撞到刚刚散开的乌光上,只听见那人骂道:“你竟然偷袭。”一旁周桐骂道:“许你偷袭我舅舅,难道我舅舅就不能偷袭你这个老混蛋么!”言罢一拍腰上葫芦,从那葫芦中飞出五条约有三丈长的火蛇,缠住那飞来的黄光。周桐天生慧眼,早就看出那黄光是把飞刀,他素来精通五行变化,知道火克金,恰好腰中葫芦乃是火藤所结,内中自行生出三昧真火,恰好将那黄光抵住。那乌光中的人被迫现出身形,一看之下竟然是一个白骨骷髅,这还不骇人。韩弈不由喊道:“飞天白骨,桐儿,快将破魂钉拿出来钉死他!”言罢一掐剑诀,只见一道银光从袖中飞流而出,环绕着那具白骨骷髅,那白骨骷髅见韩弈识出自己真身,心中焦急,又听到周桐手中还有破魂钉这样的法宝,心中又是害怕,一口喷出一股阴风来,厉吼道:“孩儿们,还不出来。”话音落地,只见下面又飞出数十道乌光,周桐看有救兵,越发用力,只见破魂钉噗叽一下就钉到骷髅之中,那骷髅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吼,道:“此仇不报,我誓不转世!”韩弈阴鸷笑道:“转世!小爷今天让你这残魂魂飞魄散!”言罢只见那道银色剑光放出一溜银光,将那骷髅拦腰斩断。那飞天白骨一声怪叫,竟舍了那七十二把飞刀,催动秘法想要离开,周桐眼尖,一拍腰间金索,旦听得一声轻响,那金索电也似的朝飞天白骨缠去,“呀!你们欺人太甚!”飞天白骨一声厉吼,只见一道乌光从他头顶一闪而出,瞬间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具骷髅架子掉落下去。此时韩弈也将那飞上来的数十道乌光打落,只见地上躺着数十具少男少女尸体,不过都是未着衣物,“这是天尸大法。”周桐一拍葫芦,用三昧真火将尸体烧的一干二净,又将飞天白骨留下的七十二把飞刀给摄了过来。韩弈皱眉道:“看来这妖物还大有来头。”周桐问道:“舅舅知道么?”韩弈点头道:“此物名为地煞尖牙刀,统共七十二把,合起来能组成地煞刀阵,乃是地煞仙母陈紫依(地煞仙母陈紫依,书友陈紫依倾情出演)的独门绝技。”还未待韩弈再说话,那地煞尖牙刀宝光闪烁,忽而有人道:“多谢小道友帮我除了那不肖弟子,此物我也收回了,他日定当当面道谢。”言罢那七十二把地煞尖牙刀合而为一,化作一道惊虹而去。韩弈见此,只是朝地煞尖牙刀飞去的方向行了一礼,带着周桐继续向渝州飞去。天芒山山脚约有五十多里处有座村子名为翡翠滩,临着翡翠河,村子东有片竹林,其中住了一位隐世的仙子
,故而虽然天芒山凶险,却并没有妖物敢来翡翠滩作祟。二十年前,从远处来了个游方道士,在北山建起一座道观名为松石观,听说那游方道士有些法力,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恰好这道士有个好友名为野禽道人刘伯温,在天芒山龙虎岭修行,法力还在那道士之上。刘伯温素来与辣手娇娘花蕊珠不和,前日里听说花蕊珠有个后人在翡翠滩中,无甚仙缘,花蕊珠也只是传了一些俗世的武功给那后人防身,结果那后人就被刘伯温捉了去炼成一个阴尸,差点气死花蕊珠,以前两人间的龃龉也都爆发,各自找来同道好友要一决胜负。韩弈和周桐原本都是合欢斋中的修士,恰好那花蕊珠虽然在天芒山修行,却也是合欢斋之人,花蕊珠为了台面,向韩儒英请求多日才得以让韩儒英派遣韩弈前来,只是周桐素来性子跳脱,见自家舅舅出去,也偷偷跟着溜了出来,半路就被韩弈发现给捉住。“舅舅,你说刘伯温原本不知道花蕊珠有后人在翡翠滩,即便知道,那翡翠滩中还有曾梦蝶那个老道姑,怎的就让刘伯温将人给捉走了?”周桐眨着眼睛问韩弈。韩弈笑道:“这多半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想要让这天芒山的众人鹬蚌相争,至于他能不能做上渔翁还是未为可知。”“古来有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舅舅是想做黄雀?”韩弈摇头道:“我们只需要看着就行了,说不定还能找回无霜剑,到时候你双剑合璧,岂不是更加厉害?”周桐红扑扑的小脸顿时有些不高兴:“哼,外公说帮我找回无霜剑,现在还早我自己去找回来,我要是找回来了,一定要外公将那个八位铜盘给我。”韩弈逗他道:“你要八位铜盘干什么?你又不是雪仙姥姥,不会阴阳术数。”“有了八位铜盘我就再也不怕舅舅和我躲猫猫了,无论你藏在哪里我都可以把你揪出来。”这周桐完全是小孩心性,将韩弈逗的连连发笑。
正在两人谈笑时,前方却飞来一朵淡黄烟云,烟云上还有三个人,中间那个膀大腰圆,留络腮胡,扎绿头巾,一身褐色短衣,手中持着一把褐色长枝,顶端分成九个分叉,每个上面都长满绿叶,左边那个着碧色褂衫,五短身材,相貌白净,额间点有绿印,右边那个和中身材,长髯白眉,杏黄开襟长衫,腰间是豆绿长绦,上面坠着一串杏子,看着十分有趣。韩弈皱了皱眉,开口喝道:“对面可是飞花仙子曾梦蝶座下的四杏仙?”中间大汉道:“正是,在下乃是杏枝仙,这是我师弟杏叶仙和杏实仙。”杏枝仙见韩弈一身精气内敛,知道他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加之他又一口喊出自己三人来历,想来与自己师父相知,施礼道:“不知前辈仙山何处?”韩弈道:“我不过是江湖散人,与你师父无多大交情,你们不必多问,你们回去时代我向你们师父问声好,只说我名白鹄子。”言罢带着周桐而去。此去离翡翠滩已经不远,不多时便看到一条明晃晃的玉带从一个村庄外流过,正是翡翠河。那村庄外多生有参天古树,看树龄不下千年,周桐疑道:“此处还有高人,舅舅你看那古树呈天罡地煞变化,依靠山势水力,有地水风火变化,可攻可守,实在了得。”韩弈点头道:“你若不说我还看不出来,这阵法灵枢在哪里你可知道?”周桐指了指村东道:“就在这村东竹林内,想来是曾梦蝶那老道姑布置的。”韩弈见周桐喊曾梦蝶时左一个老道姑右一个老道姑,道:“桐儿,曾梦蝶可曾得罪过你?”周桐摇头道:“娘亲说外婆就是糟了清虚殿的毒手才死的,清虚殿那些人都不是好人!”韩弈沉默片刻,叹气道:“话虽如此,但是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倘若我们现在碰到三教的人,也有人会来杀我们。如今正道势大,魔门日渐消沉,加上内斗不断,人人自危,我们也没有办法说别人不对。”韩弈说这番话,全然不似当初韩儒英说的那样胸无城府,至少他还能分清形势。周桐听了这话,倒是笑道:“舅舅,看我以后一统魔门,诛灭正道,为外婆报仇。”韩弈摸着周桐脑袋道:“你还小,不知其中浑水多深,有这种豪气自然不错,但是一昧苦求,就会落去魔障之中。”
“不知师兄前来,有失远迎,小妹在这里赔不是了。”两人说话当口,从翡翠滩中飞起一道白光,待光影散尽,从中显露出一个女子,平常妇人打扮,只是神气与平常人大有不同,正是那辣手娇娘花蕊珠。花蕊珠见韩弈还带着一个孩子,笑道:“这位就是燕凝妹子的儿子周桐了吧,果然是天人之资。”韩弈道:“八十年前你隐居天芒山,也没有多少人再理会你这辣手娇娘,你又是如何与刘伯温那老儿杠上的?”书中代言,这花蕊珠原来也是极有名气,她本是合欢斋掌门尹素怜的小弟子,人生的极美,常常有人在身边献殷勤,可她性子高傲,自负清高,受不了他人污言秽语,往往动手伤人,别人又不敢得罪,于是结下许多仇家。
花蕊珠沉默片刻,道:“自我离开合欢斋,身边清净许多,在这天芒山内找到一个隐居的所在,后来这翡翠滩中一个樵夫名为吴英的不知怎么跑到我哪里去,我于心不忍送他回来却堕入情劫中,我心中对他确有爱慕,那时我正炼有一宝阴阳和合珠,也被刘伯温这老儿给偷去。”韩弈眼中精光闪烁:“你说他趁你堕入情劫时偷你法宝?”“师兄也知道堕入情劫之中,即便修士也与普通人并无二异吧。”花蕊珠甚是愤恨,道:“直到后来吴英死去,我才从情劫中解脱,那时我已经生了一男一女,又怀了第三胎,我只得将孩子养大才以假病去世。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真是恍惚如梦,我闭关后修为大涨却发现阴阳和合珠却不在洞府中,我用秘术溯流回光后才发现是刘伯温那老小儿使的鬼。”韩弈道:“尹师叔浸淫阵道多年,我不信你没有学到皮毛,凭刘伯温那半吊子修为又怎能将东西给偷去?”“师兄莫非不知道那松石观观主阴阳叟徐灵川,那家伙生具两性,对阴阳气劲善于驾驭,修为与我相当,刘伯温常与此人来往,我素来不得机会下手,平时又多与他二人生有嫌隙,只是这次,我却是忍无可忍了!”花蕊珠言语间多有愤恚,想来刘伯温做的事实在丧尽天良。“够了够了,我也听不得你们说这些事,此次我过来,一来是给你压住阵脚,二来是来寻找九阳金乌尺,听说当年流风子窥破阴阳玄机后将九阳金乌尺留在了潜龙宫中。”韩弈止住花蕊珠,道:“我看你这儿也来了不少人,我带着桐儿倒也不方便,你这儿可有什么清净的去处?”花蕊珠既知韩弈此次能来已是看在她师父面上给足了她面子,立时应道:“我早知师兄性子,这翡翠河中我有一座水府,便是为师兄你准备的,想来师兄一定喜欢。”韩弈点头称好,花蕊珠也带着韩弈和周桐向翡翠河上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