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离开了营帐,罗松溪又在床底下默数了六十个数。
然后他的身影就在床底下倏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圣域阶大魔法师尼克·波拉斯的身后。
尖刀已经掣在手里,在一个兼顾发力的最短距离下,刺向尼克·波拉斯的后心。
没想到大魔法师感知极其灵敏,居然在罗松溪现身的一刹那,感知到了后背的危险,一道瞬发的冰障,竖在了自己的身后。
罗松溪想也没想,尖刀继续向前刺去。
可他犯了一个错误。
在以往的战斗中,近身格斗他手握的都是无坚不摧的弑君,刺穿一道圣域阶的冰障根本不在话下。
于是这形成了他的战斗本能,在根本来不及思考的瞬间,他选择了一刀继续前刺,没有做任何变招。
但这个时候,他手里握着的,却是一把普通的尖刀,还是用巨魔那炼度很低的劣质钢打造而成,虽然锋利,实则脆弱。
尖刀刺在冰障上,罗松溪手上带出的火元素惩戒之力将冰障消融了一两公分,但刀尖却在刺入冰障的那一刻,在冰火交煎下,噗地断落下来。
一刀未建功,尼克·波拉斯同样也来不及转身,反手一枚瞬发的大火球,就向身后有响动的地方拍来。
火球扑面而来,罗松溪向右闪了半步,却探出左手,对着那枚西瓜大小的火球探去。
第一次的判断失误了,罗松溪的情绪没有半分波动,反而大脑像一部精密的机器一样,极速开动起来。
冰障是防御性法术,火球是攻击性法术。尼克·波拉斯在防御成功之后第一时间选择了展开反击,自己虽然可能受伤,却能够因此破开冰障防御。
因为火球要攻击身后的目标,尼克·波拉斯势必要撤开一部分的冰障供火球穿过。他能在第一时间击杀尼克·波拉斯,就要靠他自己撤开的这块冰障。
尼克·波拉斯不知道身后敌人的具体方位,所以这枚火球他搓得很大,这么大的火球又是瞬发,即使是由圣域阶大魔法师发出,威力也不会太大,自己也可以硬扛一下。
于是他没有任何犹豫,闪开身体,而用左手,一把探向火球。
他的左手小臂直接穿过了火球,手上凝聚的水元素惩戒之力,不断与火球内部炽烈的高温冲撞,发出辟辟噗噗的声音。当然他的惩戒之力毕竟只恢复到黄金初阶,很快就被高温消融掉,烧得他的左手小臂一片焦黑。
但他的手在前伸,火球也在迅速往前飞,与他手臂接触的时间实际很短,其实就在罗松溪的大脑神经刚刚感受到烧灼的剧痛,火球就已飞过他的手臂,继续往他身体后方飞去。
轰地一声,火球轰中了他钻出来的那张行军床,一团火燃起。而就在这个时候,罗松溪的左手,已经穿过为火球飞行撤开的那片冰障。
一只焦黑的手握在尼克·波拉斯的脖子上,严重的地方,皮肉已经被完全烧化,露出了里面的骨头,看上去就像一只来自地狱的鬼爪。
就是这只鬼爪,一握一拧,将尼克·波拉斯的脖子咔嚓拧断。
一名圣域阶的大魔法师,靖海军第一舰队的司令,蜥蜴人大军军事规划的总负责人,就这样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喊,就死在了自己的营帐里。
而这个时候,左臂被灼伤的痛感,才刚刚在罗松溪的大脑中爆发出来,痛得他几乎要喊叫出来。
但他显然不会真的发出任何响动,甚至心中未曾中断一直在进行的数数。
离他从暗影世界中现身,只过去了十个数。
他右手从空间盒里取出一只巨大的水囊,那是他带出来的那支巨魔部队的储备饮用水,本来一直存放在他的空间盒里。
他用水囊里的水浇灭了燃烧的行军床。从行军床的烧毁程度可以看出来,尼克·波拉斯仓促发出的这枚大火球,确实只是虚有其表,如果威力再大一点,直接烧穿了营帐,那么他的麻烦会大许多。
而尼克·波拉斯在遇袭后如果不是仓促反击,而是继续补冰障进行防守,同时用冰系魔法限制他的行动,他的麻烦将更大。
精密的计划往往能决定交锋时的优势劣势,但真正决定生死的,是应变。
而应变,恰恰是老约翰这么多年把他独自扔在荒原上,锻炼出来的刻在骨子里的能力。
随着实力的增长,他越来越能明白老约翰的苦心。
灭完火,他扯下尼克·波拉斯身上的法师袍,将尸体一脚踢到简易办公桌下,然后转身来到了洗漱台前。
当他数到七十五个数的时候,营帐外果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先前那名警卫去而复返,走进营帐问道:“大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警卫看到洗漱台前,尼克·波拉斯转过身来,用有些虚弱的声音对他说:“刚刚试一个新魔法,出了点岔子。来,扶我一把。”
警卫转动了一下他那硕大的蜥蜴头颅,有些想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要在营帐内试验魔法?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当他的手搭在尼克·波拉斯的肩上时,一把尖刀从宽大的法师袍下,刺入了他的身体。
尼克·波拉斯轻柔地放下警卫的尸体,右手小心地把出尖刀,避免让血溅在自己的法师袍上。左手仍然凄惨地像一只鬼爪,手指已经很难屈动,但仍然艰难地握着一把靛青色的蜥蜴人鳞片。
营帐的门幔,在风中小幅度地拂动着,许久不曾被掀起,外面的士兵也看不到里面曾经发生以及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只有个别几名士兵,想起之前营门外的守卫曾带着一名负伤的斥候,进了尼克·波拉斯大人的营帐,似乎是有什么军情需要汇报。
后来尼克大人回营之后,也没看见两人出来。是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还是军情特别复杂,汇报到现在?
就在这个时候,门幔终于重新被掀起,尼克·波拉斯重新出现在了营帐外。
他的双手,笼在宽大的法师袍里,他看着第六道血色光芒,正冉冉升起。
他穿过密密麻麻的营帐,朝着那道血色光芒的方向走去。